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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初礼贤录下

  洪武元年春正月,上登大宝于南郊。越翼曰,召刘基、章溢入见。上御奉天殿,群臣咸在。上历言二人之功,并拜御史中丞。基密奏立军卫法。会章溢奏定处州七县税粮,比宋制亩悉加五合。上特命青田县粮止作五合起科,余准所拟,且曰:‘使刘伯温乡里子孙世世为美谈也。’

  上亲祀社稷,会大风雨,还坐外朝,怒仪曹议礼不合, (‘怒仪曹议礼不合’,原脱‘议’字,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明纪录汇编本补。) 以致天变,将杀之。章溢奏曰:‘风雨已连朝,无足怪者。纵德官议有未尽 (‘纵礼官议有未尽’,‘议’原作‘仪’,据明金声玉振集本、清胜朝遗事初编本改。) 陛下一诚自足以格神明,愿宽雷霆之怒。’上为之霁威。

  上以宋濂为翰林学士,令总修元史。时编摩之士,皆山林布衣,发凡举例,一仰于濂。濂通练故事,肇其纲领及传、纪之大者,同列敛手而已。逾年书成,濂之功居多。

  上剖符功臣,下宋濂议五等爵,召宿大本堂,讨论达旦。濂历据汉、唐以来故实,量其中而奏之,曰此可为法,彼不可法,皆传于理乃已。

  上侄文正以荒淫擅杀得罪,宋濂曰:‘文正罪固当死,陛下体亲亲之义生之而置诸远地,则善矣。’

  上尝言:‘古之帝王,当晏安之际,多好神仙。以朕言之,使国治民安,心神恬康,即神仙也。’濂对曰:‘汉武好神仙而方士至,梁武好佛而异僧集,皆由人主笃好,故能致之。移此心以求贤辅,天下其有不治乎?’

  上既追封外王父为杨王,立庙京师,御通天冠、绛纱袍以祭。祭毕,召大臣问曰:‘朕祭外王父, (‘朕祭外王父’,原脱‘王’字,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明纪录汇编本补。) 卿等以为不当服衮冕,何也?’宋濂对曰:‘衮冕惟祭天地、宗庙用之,余则当降礼也。’

  上尝祀方丘,患心不宁。濂进曰:‘孟轲有言:“养心莫善于寡欲”,能审之,心清而身泰矣。’上称善久之。

  章溢子存道部乡兵万五千从李文忠入闽,闽平,上诏存道以兵从海道北征。溢持不可,曰:‘乡兵,农人耳。始令征闽,许以事平归农,今复用之,是爽信也。’上不怿而罢。溢继论奏曰:‘未已入闽者,俾还州里。其昔尝叛逆之民,宜籍为军,使北征,一举而恩威着矣。’上喜曰:‘孰谓儒者果迂阔哉!非先生为朕一行,无能成兹事者。’溢受诏遂行。

  上幸凤阳,使刘基居守。基志在澄清天下,乃言于上曰:‘宋、元以来,宽纵已久,当使纪纲振肃,而后惠政可施也。’乃命宪司纠察诸道,弹劾无所避。基案劾中书省都事李彬侮法等事,罪当死。丞相李善长素爱彬,乃请缓其事。基不听,遣官赍奏行在, (‘遣官赍奏行在’,‘奏’原作‘奉’,据明金声玉振集本、明纪录汇编本改。) 上从基议,处彬死刑。基承旨即斩之。由是与善长大忤。比上回京,善良因愬之。基乃求退,上命归乡里。后上手诏叙基勋伐,召赴京师,同盟勋册。基至,赉赐甚厚,追赠其祖、父爵,皆永嘉郡公。累欲封基爵,基曰:‘陛下乃天授,臣何敢贪天之功。圣恩深厚,荣显先人足矣。’遂固辞不敢当,上知其至诚,不强也。

  章溢至处州,其母已殁。溢驰还舍,上章再三乞丁忧,上览之恻然,曰:‘吾固知其情不可夺,但朕宪台阙人耳。’遂可其奏。溢自丧母,哀戚过度,感疾益深,遂卒。讣闻,上甚悯悼,乃撰文,遣官即其家祭之。

  上欲相杨宪,刘基与宪素厚,以为不可。上怪之。基曰:‘宪有相才,无相器。夫宰相者,持心如水,以义理为权衡,而己无与焉者也。今宪不然,能无败乎?’上曰:‘汪广洋何如?’曰:‘褊浅,观其人可知。’上又曰:‘胡惟庸?’曰:‘此小犊将偾辕而破犁矣。’上曰:‘吾之相,无逾于先生。’基曰:‘臣非不自知,但臣疾恶太深,又不奈繁剧,为且孤大恩。天下何患无才,愿明主悉心以求之,如目前诸人,臣诚未见其可也。’既而授弘文馆学士,进封诚意伯。逾年,赐归老乡里。

  按:国初将才甚众,相才却鲜。陶安、章溢卒,当时可相者,实无踰于刘基。使其爰立,事业当有可观。继此其桂彦良乎?

  上使克期以手书问天象,基悉条答。其大意以为霜雪之后,必有阳春。今国威已立,宜少济以宽。书奏上,悉以付史馆。

  胡惟庸挟旧忿欲构陷刘基,乃使人訹老吏,奏‘基欲求谈洋为墓地,弗与,则建立巡检司之策,以逐其家。’上素知基,置不问。基入朝,惟引咎自责而已。

  上欲俾宋濂参大政,濂曰:‘臣少无他长,惟文墨是攻,今幸待罪禁林, (‘今幸待罪禁林’,‘幸’原作‘来’,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明纪录汇编本改。) 吾陛下之恩大矣。臣诚不愿居职任也。’上愈厚之,每宴见,必命茶赐坐。每旦令侍膳,询访旧章,讲求治道,或至夜分乃退。濂在朝曰久,若郊杜、宗庙、山川、百神之祀典,朝享、宴庆、礼乐、律历、衣冠之制,四夷朝贡、赏赉之仪及勋臣、名卿焯德耀功之文,承上旨意,论次纪述,咸可传于后也。

  刘基在京疾笃,上以其久不出问之,知不能起也。特亲制文一通,遣使驰驿送还乡里,居家一月而薨。

  上尝与宋濂饮。濂素不胜杯酌,举觞即辞,上强之至三觞,面如赭,行不成步。上欢笑,亲御翰墨,赋楚辞一章以赐,仍命侍臣咸赋醉学士歌,且曰:‘俾后世知朕君臣同乐若此也。’

  甘露降,上召濂,赐坐,躬执金枸,炼汤于鼎,以甘露投之,手注于?以赐濂,曰:‘此和气所凝, (‘此和气所凝’,‘气’原作‘风’,据明金声玉振集本、清胜朝遗事初编本改。) 能愈疾延年,故与卿共之耳。’皆异恩也。

  上尝曰:‘朕以布衣为天子,卿亦起草莱到列从,为开国文臣之首。俾世世与国同休,不亦美乎?’既而致仕,乃加赠其二代考妣官,封词皆上所亲制,天下荣之。

  上尝廷誉濂曰:‘古人太上为圣,其次为贤,其次为君子。若宋景濂者,事朕十九年,而未尝有一言之伪,诮人之短,宠辱不惊,始终无异,其诚君子矣乎!匪止君子,抑可谓之贤者矣。’濂至家,始复入朝,上伫想已久,延问者数矣。及见,大喜,加劳再三,曰侍上游观,侍食于便殿,曰晏始退。留朝七旬,以岁暮辞还。上复遣中贵人赐上尊。既行数曰,上问濂子璲曰:‘尔父道中无恙否?’璲以安对。上复谓璲曰:‘朕畴昔之夜,梦见尔父笑谈如曩时。尔父虽去,其容仪俨然在朕目中也。’璲叩头谢曰:‘非陛下垂念臣父之至,何以形诸梦寐。’

附录:

国初礼贤录一卷(浙江范懋柱家天一阁藏本)

旧本题明刘基撰基字伯温青田人元至顺中举进士除高安丞罢去旋起为江浙儒学副提举再投劾归复辟为元帅府都事为方国珍所构羁管绍兴后从舒穆噜宜逊剿捕山寇执政者抑其功仅授总管府判遂弃官还里明初聘入礼贤馆叅预机密拜御史中丞兼太史令又授宏文馆学士叙功封诚意伯正德九年追谥文成事迹具明史本传此书艺文志千顷堂书目皆作基撰然录中所载即明太祖任用基及叶琛章溢宋濓四人事且有基驰驿归里居家一月而薨之文则非基所作审矣其中纪述多与史传相合无他异同又基溢皆载其卒时事而宋濓得罪徙蜀事则无之叶琛事迹亦甚寥寥盖后人襍采成书故详略不同如此也(四库全书总目·史部·杂史类存目)